罐装青岛啤酒

【大谦】短篇-十万嬉皮


“放学走起?”
“走哪儿去?”
“茬架儿去啊。”
“嚯,又惹事儿啦?”
“就不待见,看丫特烦你知道吧。”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啊!”

-

学校里谁不知道大张伟?
绿毛,垮裤,校服背后一个歪歪扭扭的手绘辛普森。下巴永远挑着,两手永远插兜里,走路摇摇晃晃拖着脚,一副打死了提不来劲的痞子样儿。
老师们自然恨得牙痒。也不是真讨厌这学生,毕竟人见天儿的上课睡觉考试成绩却叫他们无话可说。但但但这明显地违反校纪校规啊!有损校容校貌啊!
也请过家长。张妈妈一摆手:影响学习了吗?没影响吧?我儿子高兴就成。
老师们更头痛了,在办公室拍桌子:不能这么惯孩子呀!
——也没见这么惯了惯出什么不好来。年级前五是能惯就惯出来的吗?不能吧。

然后还勾搭小姑娘。
面对这项指控大张伟还挺委屈的:怎么着人姑娘爱往他跟前凑他能把人绑起来不成?不能啊,都是怜香惜玉的人对不对。
逢到元旦了校园文化节了歌唱比赛了这些个能有舞台施展的当口儿,张伟就拖着把吉他上台了,往麦克风架子前一站开始哐哐哐地唱。没什么章法,就直着嗓子,但他乐感太好从来不走调,唱高兴了满场蹦,然后狂甩他的绿头帘儿。
女生们在台子底下嗷嗷叫唤:大张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生们跟着蹦,趁机挥洒一下他们青春期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而老师们则齐刷刷捂住胸口,担心自个儿的心脏病要发了。
这种规格的待遇是绝对的校园风云人物了,走过路过都得行注目礼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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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张伟心里搁了件事儿。他看隔壁二中的杠把子不顺眼。
那次他经过二中门口的时候看自己小时候特喜欢一女孩儿被一男的搂在怀里,寸头,吸烟,眼神不善,痞里痞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莫名的心里一股气就上来了。再一打听,嘿,还真不是什么好鸟。
——说得好像他自己也没混过没打过架似的。
怎么说呢,内女孩儿在他心里分量挺重的,明月光朱砂痣一样。回头他越想心里越堵,气在胸口乱窜,找不着一个发泄口。
于是决定单纯地跟人茬一架儿去。

他也叫了人,虽然就叫了一个。而且也不是帮他的,是给他善后的。
“你都不用出手,”张伟说:“你到时候搭把手把我拉起来就成。我妈要问了我就说和你在一块儿呆着呢。”
他其实也挺心知肚明自己打不过的。就他那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身体素质,他能真揍了一混混?那混混还要不要混了。

结果一去发现对面也带了一人。
张伟一看眼睛直了:沃天,现在痞子这行是有什么门槛吗?长这么好看是怎么回事儿啊?
就见对面一白白净净的小男生站着,校服拉链直拉到领口,戴一黑框眼镜,个子瘦瘦小小的,头毛支棱着。
“老大,”他叫前面那人:“你小心点啊。”
他老大回身揉了一把他头发:“乖啦,你站远点。”
大张伟内心莫名地就开始心酸,回头瞪了一眼发小:你怎么不让我小心点儿啊!
发小很无奈:架是您挑起来的,我让您小心有用嘛。

最后当然是没打赢。一共也就被揍了一分钟吧,算人家老大还有点良心。
一说理由对面更开心了:“操,你他妈也挺熊的。”混混笑:“那是我表妹啊傻逼。”
张伟仰躺在地上望天。
......卧槽,他呻吟:丢人丢大发了。

“谦谦。”他听见人叫。然后一张白净的小脸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是不是叫大张伟?”
他看见一双幽幽的眼睛,点头:“就我。”
“我去你学校听过你唱歌。”男生说,语气里充满了欣羡:“好好听哦。”
“啊是嘛,”大张伟还揉着脑袋呢:“那谢谢您勒。”
他发小也蹲过来,朝他伸手:“能起来吗你?还是再躺会儿?”
“再再再我再躺会......”他又开始揉肋叉子:“你别说劲儿还真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话音一落小腿上又挨一脚。
“起来吧,”二中杠把子笑眯眯:“巧了,我们谦谦爱听你唱歌。”
张伟内心生出一股恶寒。
就听见上面飘飘然落下一句:“今儿麻烦你让他听个够。”

张伟发小在一旁很不仗义地对着他的绿脸足足笑了三分钟,然后提前撤了。
“我还回去赶作业呢!”他边挥手边喊。
大张伟咬牙切齿:“你妈的我明儿再跟你算账。”

-

在大张伟的人生中这绝对能算得上历史性的一刻。一个鼻青脸肿的他站在二中天台上抱着把音完全不准的破吉他连唱十几首劲歌金曲,观众两人,大风呼啸,场面异常萧瑟。
“......有水吗您?”他撇嘴:“绿茶更好。”
对面扔来半瓶矿泉水:“爱喝不喝。”
“不是,您不能这么压榨劳动力啊,嗓嗓子还要呢。”
老大没说话,叫谦谦的有点心疼了,眨巴眨巴眼开口:“......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也行。”老大挥手批准了:“什么时候想听了什么时候再把这孙子绑来。”
”那我能陪他回去吗?我想跟他聊聊......”
“行啊。”再一挥:“撤吧撤吧。”
想了想眯着眼施加了一个威胁:“告诉你你可不许揍他啊,动他一根头发我把你浑身毛剃了扔学校门口。”
大张伟挂着彩也没影响他混不吝的劲儿:“当我什么人了这是,谁他妈揍自己歌迷啊。”

回家路上张伟有点儿瘸,身上也疼,所以走得就慢。
“对不起啊。”小心翼翼的:“......我叫薛之谦。”
张伟转头看了他一会儿,扯起嘴角笑了。
“不是,”他纳闷:“您怎么就想不开的要当小混混啊?看您长得这么俊——这么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似的。”
“我的梦想就是当混混啊。”薛之谦替他背着书包,还拿胳膊搀他:“当混混很酷的,我老大对我也蛮好,特别照顾我。”
“您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张伟无奈:“感情把您当吉祥物贡着是吧。”
你还别说,这么可爱是挺适合当个吉祥物的。
“而且我成绩很差啊。”薛之谦侧头望着他:“听说你学习很好?完全看不出来。”
张伟无语凝噎。
“没见过长相这么俏丽的好学生是吧?”

-

第二天一去学校张伟先给了发小一拳。
“你丫不仗义!”他愤愤道:“这一星期的作业您都甭惦记我了。”
发小双手合十吧唧跪在椅子上。“大哥,”诚恳道歉:“我错了。”
后来班主任看他脸上的伤把他叫去办公室谈了一下。张伟非嘴硬说是自个儿在家磕的,问东问西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此作罢。
——随后他就过上了经常被二中大哥叫去喝茶的日子。
确切地说是大哥和薛之谦喝茶,他唱歌。

“听说你成绩还行?”大哥满意。
“嗯嗯嗯就内样儿吧。”他摸鼻子。
“那顺便给咱们谦谦把功课补了。”薛之谦低头害羞。
“......啊???”张伟懵了。“还还还还兼职家教啊我?”
这混混是薛之谦他爹吧,怎么还操心上了学习呢!唉哟这世道,一天天的还没个完了。

于是张伟放学了又得背着吉他吭哧吭哧去给薛之谦补课。
他觉得这场景比较科幻。俩想当混混的人居然碰在一起天天搞学习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叫。
后来薛之谦给他解释了一切。
“见鬼了那时候,”他爱人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翻了个很瞩目的白眼:“谁知道为什么要学习啊,神经病。我就是想跟你呆一起而已。”
但那时的张伟不知道这点小心思。薛之谦其实也不知道。他有一种强烈地想要靠近他的本能和欲望,然而他并不清楚这份本能和欲望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不要分开。

没过多久老师又把大张伟叫去谈话。
他站在班级走廊外,望着院子中庭的落叶,脸上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是拧着眉毛、暗自生了脾气的。因为老师的话并不好听。
“......不是说不让你们跟外校的同学来往。”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但你看看你交的那些人像是好学生吗?”
“怎么不像啊,”他回呛过去:“人看着比我可好学生多了。”
“这叫什么话?”对面也急了:“那是好好学习的人吗?那就是他们学校一混混团伙你不知道吗?成天校外寻衅滋事的,你跟他们混一起能有前途吗,啊?”
张伟手握成拳掐自个儿手心。
“谢谢老师关心。”他语气干脆,噼里啪啦带着火:“只要我成绩不掉下来就行,其他的您用不着管那么多。”
他又转头去看外面斑驳的树影,想起薛之谦那些个软绵绵的笑,补了一句:“再说了,人什么样我知道。”
可乖了,看着就招人疼。
他心里悄悄说。

-

“薛老师,赏个脸呗?”
“干嘛啦?”
“我们学校文艺汇演,我得上去唱歌来着。您来不来?”
“——来!”

露天体育场。
张伟顶着绿毛、穿着垮裤、背着吉他、拖着步子走了上去,大爷似的。校服背后那辛普森看起来都比平时要嚣张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大张伟啊啊啊啊啊——”女生们又来了。
他站在话筒后头扯出一个笑来。得意。
音乐一响,还是特别朋特别躁的风格。血液跟鼓点一起沸腾,年轻而生猛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在每一个生机勃勃的胸腔里跳动。

“他们让我唱点儿安静的!”张伟在台上合着音乐的前奏喊。完了他嫌声儿不够大,又一把拽过话筒,怼上前去跟了一句:
“——我就不!”
神采飞扬。一个鲜活的、叛逆的、不管不顾的灵魂在舞台上绽放了。它热气腾腾、浓烈异常,裹挟着最丰富的色彩和最瑰丽的想象朝前扑来。

你像风一样自由。

薛之谦也在底下一群乌泱泱的人群里仰头看他,心脏扑通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跳得他脸也红腿也软,跳得他脑袋发热眼底发烧,跳得他只想丢掉一切不管不顾地大叫。
叫他的名字,叫他的名字,叫他的名字——
“——大张伟!”
他觉得后面应该还有个什么。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堵在胸口,憋得他难以忍受无法呼吸,憋得他想跑想疯想燃烧。

——直到他蓦地和舞台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对视了。
薛之谦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浑身颤栗。巨大的涌动的情潮骤然袭来,化作一阵又一阵热气漫过全身,闷得他差点儿掉了眼泪。
他又觉站立不住,只好颓然捂住脸,摇摇晃晃蹲了下去。

天哪,他想。
我好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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