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装青岛啤酒

【大谦】短篇-物业小张


都说小区里有个露阴癖。

早起晨练的大爷和买菜的大妈凑在一处秘谈,叽叽咕咕,稀里哗啦,咚咚咚锵咚锵咚锵。人群中时不时拔出一两声惊叹,啊唷怎么会啊,不可能吧?

薛之谦路过,被张阿姨一手拽进队伍:小薛!你来你来。他仿佛立刻被鸽群包围,过耳一片咕咕咕咕。

小薛我跟你讲啊,我们小区有个变态,专门露那个地方给小孩子看的,不得了哦!你说这可怎么是好。我们妞妞还撞见了,这这这,这这......你说现在人怎么都这个样子啊!

薛之谦还没睡醒,没睡醒使他迟缓。他张嘴对着李大爷方向嗯嗯啊啊了几句,晃着懵掉的脑袋想,变态......变态?哪儿?

哎呀!张阿姨反手一把拍他背上,愤愤然:你这个小伙子你要重视起来啊,那我们都七老八十的,动作啊反应啊那是肯定没有你们快的,平时留个心眼晓得不啦,不要稀里糊涂的,早抓住我们早安心!

薛之谦大力点头:好!张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早日将他绳之——等下,他迅速清醒过来,你们跟物业保安反映了没有?

啊唷前天就反映啦,物业一群干吃饭不拉稀的。老太太们气得胸口此起彼伏:当面答应得好哦,一转头肯定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薛之谦立刻胸脯拍得震天响:交给我,我去说。为表决心他下手奇重,胸腔骤然一痛差点啼血明志:不就是个物业嘛,我熟我熟,放心都放心啊。

转身揉着胸口从一群爹爹婆婆们里划出来,俩大眼睛猫儿似的一眯:嘿嘿。

 

薛之谦自有计划,然而该计划私心太重,不足为外人道——害羞。

他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往保安室里瞄了眼,里头端坐着一位不动明王,四方脸,大阔鼻,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保安队长牛师傅,从业经历二十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堪称小区民众的主心骨,却不是薛之谦要找的那位。

是以被寄予厚望的小薛拍拍屁股走了,背影异常潇洒,是真英雄不回头。

他要找谁?当当当当——物业小张。

 

说起这小张简直是他们物业的一个奇才。小张全名张伟,弱鸡,技术工种,专职电气水暖文员主管,副业协调邻里纠纷,再副业小区居委会文艺骨干,逢年过节拉了台子扯了横幅他能上去一气儿不歇地从主持暖场到唱歌跳舞再到相声曲艺一手包办。本来薛之谦和他全无交集,直到有回屋漏偏逢连夜雨,厨房下水口和空调扇叶子一齐滴水,滴得他一觉醒来变了天,跳着脚骂了一句操你妈,转头拿两个破碗接着水滴就打起电话,急吼吼地把当时在值的小张叫过来。

“嘛呀?”

“漏水。”

“哪儿漏?”

“水管和空调。”

“嚯,”张伟感慨:“漏挺大啊。”

不到五分钟这人就上来了,上来里里外外兜一圈,看看空调主机又看看下水口,招手叫来薛之谦:“来您过来看看。”

薛之谦噔噔噔噔过去。

“看到这根管子了吧?”他袖手抬下巴一指:“烂啦,水流不下去往回倒,您买根新的回头我给您装上。”

薛之谦点头,张伟又指了指水龙头:“这个一样,年头久了里边儿锈死了,这么掰它都不动换。要么卸了重装还行。”

“装新的?”

“装新的。”

松了口气,薛之谦把人送到门口,临走了人还尽职尽责回头嘱咐,“这两天您别用厨房,刚我给您关了厨房总闸,省得滴到楼下人家有意见。”

好嘞,薛之谦好感蹭蹭蹭:怎么这么负责啊真的是。不由说了句哥你慢走啊过两天我再找你。

物业奇才小张原地蹦了一蹦:别别,他挠脑袋——哎哟千万别。

就这么一来二去也算混了个眼熟。

 

-

 

薛之谦下班回家正好六点半,准时准点,从不耽搁一秒——他恨加班。六点半小区人声鼎沸,第一波跑步的混着第三波遛孩子以及第五波遛狗的齐刷刷出动,他拎着一袋子大绿叶菜、两根黄瓜三颗土豆往家走,琢磨着是把冰箱里那点剩肉炒了还是嗦碗面。

过大门他又看了眼值班室,他知道张伟这时候肯定不在这儿,他就看个安心。

——果然不在。端坐在值班室里吸溜方便面的是一愣头青,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薛之谦撇撇嘴,饿了。一扭身走人,回家做饭。

 

晚上十点他下楼买烟,夜跑开始第六波,广场舞的大妈回了巢,遛孩子的早歇了,狗却还在底下疯跑。薛之谦站在大门风口处点燃一根烟慢慢嘬着,值班室里还是那愣头青,正虚着眼睛猛犯困。

呵,薛之谦冷笑:让你们牛队长看到不把你糊墙上才是活见鬼。

一根烟抽完他又撩了会儿隔壁二单元的狗,一傻兮兮的萨摩耶流了他一手的口水。

上楼。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了什么?薛之谦心想:为了大局!

简直放屁。

 

薛之谦再下来的时候时针刚过夜里十二点。十二点,万籁俱静,除了依旧疯狂的狗和困兮兮的狗主人不见其他。他摸到值班室抬头一望,物业小张正翻阅一本杂志,封面一位穿着清凉的兔女郎娇笑着对他抛了枚wink。

天哪我要投诉,薛之谦心里的小人已经冲到了牛师傅面前:物业张某值班翻阅色情读物!

他咬牙恨恨,敲窗户的力道就没控制,梆梆梆三下又硬又重,像是劫匪到了柜台跟前。这后头不跟一句“打劫的”简直说不过去。

张伟果然就被吓了一跳,书呈抛物线飞出去,一时间兔女郎的wink如野蜂飞舞,最后缓缓落到墙角。

“谁啊?”小张气急败坏开了窗户:“有事儿打物业电话——”

看清薛之谦的脸以后他一下没了声音,萎了,又慢慢缩回去:“您您您有事?”

薛之谦大方点头承认:“对我找你有事。”

 

要说张伟这么个技术工种却要值夜班也是有原因的,原因有两个,明面儿上和背地里。前不久他们小区闹了贼,业主们一个个炸开锅,说东家丢了金链子西家撬了锁,人心惶惶大夜里纷纷搁床上烙饼,白天一打照面儿眼袋全掉下巴上。是以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要求物业立刻采取行动,否则她们就去居委会静坐闹绝食,反正有的是时间。

要么说牛师傅厉害呢,大手一挥把业主劝退,改天立刻排出值班表,物业全体年轻男同胞们一一排进去,从夜里十点开始两人一队一共俩队两小时一轮班,集体拿大手电扫低层住户阳台,誓要让小偷知难而退,一颗贼胆好生放进肚子里。纵使张伟是团队里出了名的弱鸡也难逃被抓壮丁的命运。

“小张啊,我知道你有难处,”牛队长说:“但是年轻人,啊,还是历练一下为好。你李哥跟你一起不会有问题的,知道吧。”

张伟愁眉苦脸地答应了,这是明面儿上的原因。牛师傅到底心疼他,给他排最早一班,夜里十点到十二点守完就能歇着去。他不,他自己值完两回班就要求改到十二点到两点,这是背地里的原因了,很微妙,不好说。

反正跟薛之谦有关。

 

因这一点不好说的原因,物业小张看见薛之谦就有点儿怵。这是一种看不见的时候惦记、看见了又怂的复杂情感,薛之谦把它摸得门儿清。

“张伟哥。”薛之谦计划第一步——叫声好听的。

他张伟哥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夜色。今儿月亮是不是不错,他抬头:好像是不错,黑的,看不着都。

“干干干干干嘛?”

“小区里有流氓你知道吧?”

物业小张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什什什么流氓?”

薛之谦惊讶:“你们物业没接到消息啊?就那个爱露小鸡鸡的流氓啊。”

小鸡鸡,这个词说出来还有点童趣。

张伟脑子里有根保险丝烧断了,啪的一声他晕头转向,只得据实已报:“是是,我们是接到消息了——大夜里您说这个干嘛呀。”

“你们有范围没?”薛之谦诚恳:“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这话一出口旁边人反应巨大。张伟立马抬头盯住他,一双下垂眼困惑得挤出了褶子。

“不是,”他磕巴,绞手指:“不是——不是您?”

薛之谦紧随其后地困惑:“什么不是我。”

“就就内露阴癖。”哐当一个大锤子砸向薛之谦胸口,“——内露阴癖不是您啊?”

 

-

 

物业小张为什么要调班?有原因的,有不可与外人道的原因,讲出来还有点害羞。

有回他守在水电室值夜班,那时候小区里还没闹贼,物业该歇着的都歇了。他闷不过又睡不着,嫌板床硬得慌,凌晨一点四十摸出来抽烟解乏。小区水电室正好在二栋楼底下,出门左拐上地面,对的是五栋二单元。一整栋单元楼大多都黑着,只零星几家亮着灯。

张伟点了烟慢慢抽着,不敢多呆,万一好死不死漏上个电话没接着明儿投诉信一准摆进办公室。这年头,但凡能喘气儿的都不容易。

他站在鹅卵石铺的小道上数灯玩儿,一家两家三家四家,嘿那一家的灯还是粉色的,稀奇,床头灯吧,谁家里吊灯装粉色,有毛病么不是——嚯这怎么还有个人。

五栋二单元三楼阳台上站着个人,浑身上下就一条裤衩儿,神经病似的靠扶手上吹风。那皮肤白的,大夜里跟个白炽灯也差不多了。

 

“您是不是有病,”张伟盯着薛之谦的眼睛:“你晚上站阳台上裸奔是怎么着?”

白炽灯本人跳脚:“你才有病!我睡不着也叫有病?”

那一晚物业小张看见的正是失眠患者薛之谦。他手一抖,烟屁股掉在前头软绵绵的草皮上。他记得那间屋子,五栋二单元三楼靠东,他给装过水龙头,还接过空调出水管。

沃去,张伟在心里感叹:内大眼睛业主看起来乖得不行,底下玩儿这么大呢?

 

“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薛之谦痛心疾首:“大哥你真的想很多啊你。”

“谁叫你老内个点站那儿——站那儿裸奔呐。”

薛之谦脸绿了。

“不——是——裸奔!”他气急败坏顺势转守为攻:“那你还那个点去看我你是不是居心叵测啊你?”

小张噎住了。居心叵测的小张被拆穿,一时竟只会支支吾吾。

“你以为我瞎啊大哥,那么大个手电筒跟探照灯一样,我看不见?”

 

被牛师傅排到最早一班的张伟扫了两晚楼终于忍不住地申请调班了。他心里有只猫爪子挠,必须借职务之便行私会之实——单方面的。之后他十分惊喜地发现他夜夜一点扫楼对方夜夜一点吹风,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张伟不笨,他物业奇才小张岂是浪得虚名,结合上下文一分析他立刻明白了薛之谦夜夜喝风的原因——可能的原因——之一。

“薛之谦你是不是就故意给我看啊?”他脸上生动地牵出一百八十道褶子:“那我还真来着了。”

薛之谦心头万句操你妈蝗虫一般涌过。但是谈情说爱且先等等,清誉是非必须明了。

“你先给我解释清楚露阴癖。”他威胁地眯起眼,“什么叫难道不是我。”

 

巧了,那群大妈大爷们来找物业反映问题的时候张伟也当值。他被一波咕咕咕咕吞没,只好高声对抗奋力杀出重围:“派一个人说一个人说——张阿姨!”

张阿姨挤过来:“哎呀小张我跟你说不得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怎么是好哦这个你说说——我们小区里怎么会有这种流氓,你们物业要负责任的好不啦!”

张伟晕头转向:“什么流氓什么流氓,您说明白点儿。”

“就是喜欢露那个!”

“哪个?”

一群老太太低头看他裤裆。

“哦哦哦哦哦——”立马撤身捂裆躲回桌子后头:“懂懂懂懂了懂了您请回好吧我马上给我们领导反映——”

 

“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薛之谦气愤之余透着一丝迷茫:“我裆有问题吗?我裆——”

张伟乐出来,“裆不裆的我不知道,但张阿姨她外孙女儿说那流氓特白,瘦,戴眼镜,看着像一好人。”

“鬼扯,”薛之谦忍不住地要翻白眼:“妞妞认识我好不好,这要是我那才是见鬼——你有点根据行不行啊?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里乱猜。”

“谁知道您这么快巴巴地找上门啊,”物业小张一点儿愧疚没有地瞎乐一气:“我还真以为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癖好呢,哎哟那么神经大夜里非裸着搁阳台吹风。”

“滚!”这声滚明面上气势惊人,底下却托着层笑,跟小浪花似的一层层翻出来。

 

物业小张给他递了根烟,一种隐晦的服软,薛之谦晾了他和他的烟三秒,接了,两人烟熏火燎搁风口猛嘬一气。

“欸薛之谦,”他拿胳膊肘碰他:“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大夜里值班了啊?”

“你想干嘛。”

“你是不是傻,阳台多冷。”小张飘乎乎的眼神没着落,落了半天鼓起勇气才落人烟屁股上:“你睡不着……睡不着来来来来值班室找我呗。”

薛之谦噗一声笑了。“你有本事手别抖。”

 

与此同时牛师傅在管理中心挑灯夜战,研究一万两千种抓捕露阴癖的可行性措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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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加出这么个玩意儿。行了,给屎裱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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